终章 九三年(廿九)(2/2)

而显学,在大顺又必须符合一定的特定才能成为显学。

刘玉也不是没鼓吹过自由贸易。

但是,这套东西,尤其是如法国重农主义的那套东西,在大顺恰恰是没法成为显学的。

正如法国在1820年代,爆发了“自由的工业主义”和“有序的工业主义”之争。而最终是有序的工业主义,成为了显学;自由的工业主义,很难立足。

一样。

打着刘玉名号的,鼓吹立刻放开钞关、放开子口、放开资本管制、鼓励兼并的学派,自然也有。

但他们,不是显学。

不是不存在。

但不是显学。

毕竟刘玉的话,说的多了,哪一派都能找到可引用的话来证明自己这边是对的。

但关键是,文化和传统在这摆着、经济基础就是这样、现实状况大抵如此,有些学说就算存在,那也压根成不了显学。

而已成为显学的,随着刘玉一死,这些年甚嚣尘上,各种关于日后变革的小册子在先发地区广为流传。

如今皇帝又迎回了刘玉的尸骨。

这态度,不免有些过于明显。

有人欢呼雀跃,以为梦想可成。

有人如丧考妣,以王莽改制暗讽。

有人彷徨观望,自觉若能仓廪实亦未尝不可。

有人野心勃勃,提前拟好了不同的、相悖的文章,静待骰盅揭开。

只不过,虽然暗流涌动,但公开反对、甚至以“保天下、保圣学”为口号准备拉杆子起乡兵反对的人,倒是几乎没有。

中央集权还在。

旧时代的搞钱——养兵——弹压的模式,如今更是登峰造极。

因为现在的大顺朝廷,不但有钱,而且钱还能随时买到足够的布匹、铁器、粮食,随时可以武装出一支军队。

实学派手里掌握的力量,或者说他们的新天下,又不只是两省而已,而是一个囊括日本、朝鲜、南洋、印度、西非欧洲市场的也是两三亿人的天下。

固然说,印度人不是大顺人,但他们依旧纳税、种棉、买货,为这个体系“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固然说,大顺内部的佃农,是大顺人,但他们又不可能跟着士绅走,最多也就是交点租子,“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边有百万生员。

那边有大几十万的实学弟子、军官团。

这边有地租收益。

那边有大工厂、殖民地、大种植园大农场的利润。

这边有宗族。

那边有高效的工业封建主义的大公司。

这边有保天下、护圣道,实则是维护他们的租佃体系和士绅统治的大义。

那边有天子、朝廷的大义。

的确,大顺的地方官员,叫节度使。

但这个节度使,只是用其名,可不是那种节度使。

看起来,若是皇帝锐意变法,只要别被人打出来一场“昆阳之战”,大约或许说不定变法就能成功。

似乎,是这样的。

至少,显学一派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看这架势,的确像是要准备这么干。

再说了,他们也觉得,貌似自己说的对、有道理,皇帝怎么可能不这么干呢?

然而。

许多天后。

一场隆重的、规格极高的葬礼后,暴风雨前的平静般的天下,终于等到了皇帝的一纸上谕。

昭告天下。

那些期待的、或者焦虑的、或者兴奋的、或者不安的……

面对着这纸昭告天下的上谕,却都有一种类似的感觉:

笃了个大劲。

放了个小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