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3)

苏州城。

梅雨后,便是长而难捱的炽热时节。

蜿蜒的护城河水波平静,脱泥老旧的青石板散着热气。

船夫们将船只靠边,躲进了茶摊里喝茶避暑。听着茶摊小二,道听途说,连比带划地给散客们讲隔着一个街角,正被挤满了围看百姓的一小饭馆……

茶客们一脚翘在长板凳上,一嘴咕噜手里的茶水,或大或小的眼,皆竖着耳看着中间的茶摊小二听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时不时一抬手,一放杯,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想法。

有人说,“那秦家二姑娘就是个祸害,趁早得离了我们苏州城的好……”

“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好瞅的?这大热天,围站人铺面外,也不嫌热得慌……”

该客说完,便有其他小贩船夫扫眼看去,像是在看一外来人似的。

该客确实是外来人,住在村郊的果农,今儿是从村里挑着自家种的果子来城里卖的。

“就是,这大热天,谁还去凑这个热闹,还不如坐咱这好好歇凉吹风。”茶摊小二忙打岔。眼瞅着谁杯子里空着,立马上前给倒茶水换茶壶。

“也是那秦老爷去得早,要不知道自家养出了这么一个歹毒的姑娘,还不知得气得死过去几回……”一茶客摇头晃脑。

“小狄哥!那二姑娘出来了!露面了!小狄哥快来!”忽一孩童吸溜着两大鼻涕跑过来,对着茶摊的位置使劲招手,一吼压住了茶摊里的其他嘈杂声。

众客抬眼看去。

而从茶摊中迅速钻出一大孩童,及拉着草鞋就跟着小孩童飞快跑走。

茶摊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

一阵急促的跑动和丢铜币的声响交错。

沉闷的一阵热风吹过,茶摊上只剩外来果农捧着茶碗一头雾水。

连茶小二都跑得不见踪影。

*

石青街。

一简朴低窄的铺面。

外头垂落一幌子,沿着木柱而上的顶端,挂着一墨字端正写着三字铺名的牌匾——清客来。

小饭馆外围着层层看热闹的百姓。

男子们齐齐挤在外一层,张看眺望着紧闭的饭馆门扇。里头便有刚才茶摊的茶小二和茶客。

里层则围着多是布衣的婶子婆子,叉腰怒目,七嘴八舌地相互交谈议论。

而为首站在最前端的,是一个三十又余的妇人,穿着漂蓝的布衣,下头是花色底的布裙。叫骂得最为激烈和不堪。

“秦二,你个狐媚子!狗娘养的不要脸的小东西!你有爹生没爹教……怪不得你克父克夫,全家都给你个没**崽种给霍霍光!你胆敢再勾引我夫君,随你娘那个千人骑万人……”

吱嘎一声。

铺面的门从内推开了。

苏州城有两大富宅之家。

一是靠着祖上蒙荫为首一方的秦家,二是靠着走南闯北的生意成苏州城首富的商户苏家。

秦家有远在天子脚下城池做大官的表亲,苏州秦家只能算是远房表亲的一个分家,然而只是一小小分家,也足够在苏州城立足一方。

富贵人家总有许多传闻见道可旁听碎言。

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话碎语,也离不开这两大家。

话说那秦家大房最为多灾,大老爷四年前病逝,二房的老爷和三房的老爷转瞬就要分家。大老爷的白事后,马上就瓜分了其余家产。大房姨娘跑的跑,偷的偷,连大房老爷的崽都没留下。

以往最为热闹盛喧的秦家大房,顷刻间便只剩下大房老爷体弱的正妻,还有一对无人收照的庶女庶子。

庶女是大房的二女,名秦倾,方年十三,其母生前最受大老爷宠,传是苏州乐坊有名的琴女。诞下一女,体虚,捱不过二三年便病逝了。

庶子则更为年幼,在大老爷逝世时,不过五六岁。可怜其母在要分家时,跟着大房一仆从跑了。没顾上儿,便被留了下来。

按理说,如此可怜的孤儿寡母,落得凄凉境地,是连百姓们都免不得稍有怜悯恻隐。

只不过——

转机在庶女秦倾十五岁那年。

收留了大房剩余三口的二房夫人,给自己的侄女说了一门亲。——苏家已五十有余的苏老爷。

按照秦二夫人的话,便是秦倾嫁给苏老爷,那是此后不愁吃穿,一生富贵。

能为自己的侄女操心到这个地步,秦二夫人也落得个心慈的好名声。

然而秦倾出嫁那日,花轿还没过门,迎亲的苏老爷便忽一头倒地,一命呜呼。恰好随风掀开盖头,苏老夫人看见十五岁秦倾的脸,眼一睁一闭也晕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苏州百姓耳熟能详,茶馆酒阁津津乐道的秦家被退婚一事。

传是苏老夫人在苏老爷的葬礼上请了个道士做法,说是苏老爷是被妖媚阴气给克死的。而秦家被退婚后,秦二夫人也生了场病……紧接着便是秦倾不知感恩,不满足于叔叔婶婶的照顾,执意着要分家离开,还拖累嫡母幼弟一起受苦云云。

最后,便是今年年初。心善的秦二夫人寒心侄女无情,却不仅给了钱财,还给人一间店面和宅子。随了人意。

秦家事在苏州城一闹一传,不知真假,却是三岁小儿都能嚷说上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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