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2)

静到极点的沉默蔓延在一方偏殿里,皇上的小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的杀机一丝丝渗透进每一个人的身体灵魂。

四位阁老和六位尚书,就感觉一股凉气直透脚心,他们拼命告诉自己,自己做的没错,自己都是为了皇上好,他们在做为人臣子的本分……然而,他们已然没有反抗的意识。

偏殿的大小四个门大开,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皇上因为他们的“死谏逼迫”,身上的杀气弥漫出去,院子里的鸟雀花草都瑟瑟发抖。

皇上已经不是刚才的愤怒,面容平静下来,一双通红的眼睛也平静下来,皇上已然动了杀心。

这个时候的皇上,并没有想起他爹那句“谁惹你不开心,你砍谁的脑袋。”也忘记徐景珩教导他的,不要和文臣硬抗,耍无赖。皇上仿若被人碰到逆鳞的幼崽,冷酷地露出幼嫩的爪牙,要撕咬他的敌人,不管他面对的是谁。

“朕不同意!”皇上喊出一嗓子,小奶音都是杀机。

皇上身上的气势不自觉地放出。

身边的余庆极力运转内力抵抗这股杀气,张佐直接跪趴在地上,红石头里的鬼鬼们都被惊动,所有鬼鬼一起大喊“朱载垣!皇上!朱载垣!你想想指挥使,你不能杀光天下人。皇上!朱载垣!”

“指挥使”三个字听进皇上的心里。陷入魔障中的皇上呆呆的,长长的眼睫毛动一动,身上的气息瞬息一变,杀气消散于无形。

余庆浑身一松,后背湿透。张佐一屁股趴在地上死鱼一般,四位阁老六位尚书,直面皇上的杀气,就感觉,鬼门关走了一遭,人都傻掉。

大家伙儿都隐约感知皇上的杀心,平时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好,这段时间皇上因为徐景珩受伤,整个人变了不少,大家伙儿都以为,皇上懂得感情了,开始学会在乎了,哪知道……

十来个人,还没从那份死里逃生的惊险中回神,皇上也没催他们,一个起身,快步离开小偏殿。

皇上直觉去找徐景珩,飞到一半停下来。皇上愤怒于内阁对他的逼迫,心里莫名的难受,皇上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小小的孩子站在太阳底下,眼泪花花,却是倔强地不在偏殿哭出来,来到外头也哭的无声无息。

外头阳光慵懒,花草虫鱼悄咪咪地伸出来身躯,似乎是安慰,似乎是害怕。皇上泪眼朦胧中看到,更是伤心,小胖手摸着一株收缩花瓣的墨菊,小胖脸上都是关切:“不怕不怕哦,朕不打你们。”

花草虫鱼一起欢呼,尽情舒展身躯,墨菊蜷缩起来的花瓣伸开,仿若夏日里盛开的荷花,皇上含着眼泪泡泡欢喜地笑,自己擦擦眼泪,吩咐张佐:“宣桂萼、张璁。”

张佐麻利地答应一声:“奴婢去。”张佐肥胖的身躯快速不见,要不说张佐有本事?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起来的,什么时候跟到皇上身边的,皇上哭,他也硬忍住不去劝。

余庆看一眼张佐沉重的背影,担忧地看一眼皇上,只谨记指挥使的交代,要皇上好好练手。

皇上感知敏锐,一转身,疑惑地看一眼余庆,大眼睛里全是威胁——不许告诉徐景珩。

余庆赶紧讨饶:“皇上,臣不说,指挥使也会猜到。”

皇上吸吸鼻子,因为想起徐景珩会担心他,又几大颗眼泪出来,声音里都是哭音:“朕会处理好。朕晚上和徐景珩说。”

余庆叫皇上哭得心肝儿都疼,低头弯腰,面对皇上的“不乐意”那个叫为难:“皇上,指挥使要是问起来,余庆该说。”

皇上鼓着腮帮子,却也无可奈何,无他,锦衣卫要是不听徐景珩的话,才是大问题。

“恩准。”皇上生气,眼泪又出来。余庆的眼泪也出来,一时又叫皇上的孩子气笑出来,从怀里摸出手帕轻轻地给皇上擦擦脸,擦擦手,皇上的气还没消,瞪余庆一眼,继续安抚院子里的竹子,窗边的老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不要害怕哦。”皇上双手捧着一只秋蝉,把它放到一株梅树上。

桂萼和张璁等在外院,跟着张佐一进来,就看到皇上明显哭过的模样,对着花草虫鱼,满心爱惜,心头一震。只他们也瞬间感受到,偏殿里不寻常的气氛,只能安耐住所有的担心,恭恭敬敬地行礼。

“臣桂萼/张璁拜见皇上。”

“平身。”

皇上领着他们回去偏殿,偏殿里,还是静的落针可闻。应该说,在桂萼和张璁进来的时候,静的呼吸都听不见,仿若偏殿里一个人也没有。

皇上也没有先开口,大方地给予他们缓和的时间。

四位阁老和六位尚书,都是一颗心酸酸苦苦,眼里都是眼泪。

皇上刚刚,居然动了杀心。

特别是蒋阁老和谢阁老,看着皇上长大的老臣。历经三朝的老臣,当年先皇那般折腾,也从来就是拖一拖闹一闹,从来没有动过杀心,从来没有驳回内阁决定。

可他们瞧着皇上那湿润润的眼睛,平时的神采飞扬全没了,明显的哭过,更是伤心痛苦。

要皇上这般为难,何尝是他们所愿?

压抑得死人的极静中,心疼皇上的张佐,暗示机灵的小太监送上来茶点,造型可爱色彩鲜艳的秋季小点心,和那六安茶的香气,香炉里沉香的香气一般,迷花人的眼睛……

桂萼和张璁坐一张茶几,默默地吃,西山枫叶模样的茶点,在秋天里用,特别应景儿,各家各户都做,可都没有徐景珩这里的味道,这材料这味道,一吃就停不下来。两个人本是掩饰自己的震惊,哪知道越吃手上动作越快……

皇上一眼看到,小鼻子惊喜地嗅嗅,这是皇上和徐景珩去西山找到的原料!皇上顿时顾不得几位阁老脆弱的小心灵,抓起来一块小枫叶就朝嘴里送。

四位阁老六位尚书一看,简直想要晕过去——他们和皇上置气什么?皇上就一个五岁的顽皮孩子!

四位阁老,六位尚书,一起看着皇上好似抢不到的模样,两只手一起飞舞,嘴巴里满满的,手里也满满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吃。

一边吃,一边眼泪出来。皇上还是一个孩子,再聪明能干也是一个小孩子心性,他们和皇上讲大道理,和皇上硬抗,他们这不是自找苦头吃?

特别是想到皇上硬忍住杀气,一个人出去哭,更是心疼的无以复加,手上的动作就越发地快……

十个人哭得欢,吃得欢,皇上一看,更着急地朝嘴巴里塞。除了皇上,两个人一张茶几,每个茶几上都有一模一样的一盘,一盘里也就十个。桂萼和张璁吃完自己的一盘,一起盯向其他人,皇上自己奋斗完一盘,也虎视眈眈地盯着其他人……

其他人:“!!!”

其他人·四位阁老六位尚书一起瞪眼——皇上也就罢了,桂萼和张璁,你们两个还嫩着,也敢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抢?!

四位阁老六位尚书人老肚子不老,一边吃一边喝,皇上这里的东西就是香。

皇上摸摸小肚子,从张佐手里接过来水杯,用一口牛奶汤——挤出来这牛奶的奶牛,也是指挥使从边境特意找来的,放养在西山吃草,做出来的奶汤味道就是好。

桂萼和张璁一看皇上用奶汤,他们也用自己的六安茶,嗯嗯,皇上这里的茶也好喝——天可怜见,他们就是吃得上瘾,他们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抢内阁的位子?没看吏部尚书王琼都没捞到?

上好的点心治愈肠胃,上好的茶水治愈心灵。顶级的六安茶“齐山云雾”,单片不带梗芽,色泽宝绿,起润有霜……汤色澄明绿亮、香气清高、品一口,回味悠长。

新出的青白瓷茶具,不追求世人要求的灵巧秀气,胎白细致,釉色光润,薄如纸,白如玉,声如磬,明如镜……

要不说徐公子就是徐公子?徐公子要折腾吃喝玩乐,那就是独树一帜。一伙儿喜好风雅的大明文人,观察屋子里的摆设,齐齐叹服。

和豹房里头孩子气的鲜艳活泼,结合天然地理、皇家富贵不同。这座宅子,真真是大明文人的最高追求。当然,这是因为徐公子住,徐公子就是住茅草屋,那也是大明最美的茅草屋。

在座的都是四书五经的正经文人,甭管理学心学,反正都有大明文人的特点——爱茶。

蒋阁老擦擦眼泪,清清嗓子,小尴尬地问皇上:“皇上,这茶?”

皇上小脑袋一扬,这茶他就尝一尝,天天看其他人喝!

“茶枝嫩梢壮叶,叶片肉质醇厚,不采梗不采芽只采叶,于谷雨后开园,一芽二、三叶为主,扳片、精选、分离……生锅、熟锅、毛火、小火、老火……”

皇上手脚比划,细细地讲述,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魏国公亲手炒制的茶?当然,这是魏国公跟着指挥使学着炒,茶叶是魏国公亲自安排人,从齐头山蝙蝠洞采的……

众人都是品茶的行家,都知道那最后一道拉老火,对形成特殊的色、香、味、形影响极大,也最是考验技巧。

老火要求火温高,火势猛。木炭窑排齐挤紧,烧旺烧匀,火焰冲天。每个笼投叶片三四公斤,二个人抬烘笼在炭火上烘焙一个呼吸,立即抬下翻茶,依次抬上抬下,边烘边翻。

为了充分利用炭火,两三只烘笼轮流上烘。热浪滚滚,人流不息,实为华夏茶叶烘焙技术中别具一格的“火功”。每烘笼茶叶烘翻五六十次以上,烘笼拉来拉去,一个烘焙工一天要走二十多里路,直烘至叶片绿中带霜,下烘,趁热装入铁筒,分层踩紧,加盖后用焊锡封口贮藏……

魏国公一番爱子之心,蒋阁老感叹:“这茶,不吃梗和芽,吃叶子。也只有齐头山的茶树可以。”

喝人茶嘴短,谢阁老感叹:“早就听闻,齐头山巍然兀立,如天然画屏。山上常年林木葱翠,溪流飞瀑,烟雾笼罩。更有一处人迹罕到的悬崖峭壁,大量蝙蝠栖居,故称蝙蝠洞——果然胜地出好茶。”

皇上没有想那么多,眉眼弯弯,与有荣焉地显摆:“大明的茶,除了蒙顶山、洞庭山、君山、狮峰……还有黄山和武夷山很多很多地方,深藏老茶树。现在印度莫卧儿国的祁门红茶,张佐,那几样茶叶,都给打包一份。”

谢阁老“机灵”:“皇上,还有这水……如此好的茶叶,当然要有好水。”

皇上一点也不藏私:“去西山泉眼接。带着茶具,两三个人,现场煮水泡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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