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2)

皇上单知道魏国公要领着勋贵外戚,和文臣们“大决战”,并不知道具体事项。

皇上惊喜于魏国公的大动作,对接下来的争斗有了心理准备,眼神越发冰冷,身上冒出来寒气,人看着就更冷漠无情。

勋贵外戚们的腿肚子打颤,但他们都有魏国公的交代,昂首挺胸地坚持着——魏国公可是指挥使的老父亲,不说皇上向来不在议事的时候砍人脑袋,单说皇上和指挥使的关系,皇上就不会处罚他们,不怕不怕。

他们不怕了,文臣们真的有点儿警觉了。工部尚书冲出来:“皇上,臣不认同。皇上,给事中夏言要求涨俸禄,议题是该不该涨,涨幅多大。和土地改革无关。”

紧跟着兵部尚书也冲出来:“皇上,大明官员的俸禄,乃是根据粮食来定。然大明的物价上涨,不光是粮食。京城房子的价格已经对比洪武年间,翻了十倍。而粮食的价格,一直维持在十文左右。”

都察院的老御史也冲出来:“皇上圣明。俸禄该涨。臣也知道官员涨俸禄加大国库负担。然定国公的道理非常对,大明的官员俸禄不少,不是必须涨。”

文臣们一个个抗议勋贵们的反击,甭管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世家派、清流派……反正他们都不同意动他们的土地。

勋贵们都冷笑。寿宁侯张鹤龄第一个:“皇上明鉴。皇上,北京城的官署会馆一条街挨着一条街,最不济租房子住也好。没有几代积累,有几人可在北京城买房子?内阁主持土地改革,大明的宗室外戚勋贵,多出来的土地都退回,罚没银两,甚至明堂正正的御赐土地,也收归国库,臣等没有怨言。

可是臣等不服。皇上!大明土地兼并严重,臣知道,可这土地不光是宗室外戚勋贵兼并的!皇上!仁和公主的土地被罚没一半,代王一系的郡王将军被降级,庆成王的妻妾归于律法……皇上,为何我们大明,就文官们的土地不能动?”

寿宁侯张鹤龄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阴森森的恨意,文臣们当然要反驳,冷不防宣宗孙皇后的娘家人喊出来:“皇上!皇上的皇庄都归于国库,皇上!他们文臣,比……”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机会说出来,吏部尚书毛澄一脚踹过去——魏国公的意思是土地改革再深入,不是逼反文臣,瞎喊什么?!

毛澄高举朝笏,嘶声高喊:“皇上明鉴。皇上废除皇庄。宗室勋贵犯错降级,罚没家产,收归土地,犯错的科举功名之人,也应该有处罚。若大明的读书人,读书只为了土地和免税,那这书不读也罢。”

毛澄这一站位,顿时搅合的朝堂大乱。

夏言眼睛一亮。

和夏言一伙的寒门官员纷纷动容。

老御史举着朝笏,对着毛澄当头一下:“我打死你个浆糊!”毛澄:“!!!”毛澄眼看八十多岁的老御史,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稳,哪里敢还手?眼见老御史真要打他,吓得毛澄抱头四窜。

吏部的人一看,赶紧护着啊。都察院的人,也要护着老御史啊。好嘛,文臣们自己打起来了。

朝堂上乱成一团,哭哭喊喊的几方混战。工部尚书一看这形势,气啊。正好毛澄跑到他身边,狠踹一脚毛澄,怒目圆睁:“毛澄!你胡说什么!天下的人,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什么?人能不吃不喝吗?

天下的读书人若没有土地的供养,拿什么读书?!皇上!大明的贪官该罚,大明的官风需要整顿臣知道,然,土地不能动。”

工部尚书的话发自肺腑。皇上的目光落在工部尚书的身上。

工部尚书赵璜,弘治三年进士,历员外郎,济南知府……政绩大著。即使因为不依附刘瑾,被逮除名,也不改初心。升工部右侍郎总理河道,迁工部尚书。锐意厘革,鼎力支持皇上发展火器,不顾保守派阻挠,得举其职……

皇上因为大明火器大船研发,对工部非常、非常、非常……重视。又因为跟着徐景珩学习各种功课,经常出入工部,和工部的人都挺熟悉。

皇上的目光,平静冷漠。工部尚书赵璜,眼泪“刷”地出来:“皇上,贪污之风不容姑息,官场风气也要整顿。臣都明白,然读书人的土地,不能动啊。”

工部尚书的话音一落,工部的人都跟着哭。工部的眼泪,引发朝堂上读书人的眼泪,六部九卿基本都是读书人出身,一时间,朝堂上一大半都是眼泪。

这个说:“皇上,读书人读书科举,乃是为了报效吾皇和大明,穷者修身养性,达者兼济天下。”

那个说“读书人向来不懂经济之道,经营家业也不会,又需要专心读书,读书要很多银子供应,没有土地收入怎么行?”

还有的,直接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工部右侍郎童瑞,读书人中特喜欢研究工事的人,也是主持营建豹房、豹房外围宅子的人之一,他也坚持要给读书人留住土地。

“皇上,臣知道,有些科举之人去世,家里的人不发丧,只为免税权。臣也知道,乡下一个举人考出来,一个家族,一个村子的土地都挂在其名下,一千亩地说是一百亩……”

“可是皇上,这毕竟只是极少数。大明的读书人,一腔忠心为国为民,天地可见!”

童瑞一腔文人正气。一时间,朝堂上的文臣都露出一腔忠臣铁骨,老御史也不打毛澄了,跪在地上哭,都察院、六部九卿的文臣都哭。

皇上抬抬眼皮一扫朝堂,勋贵外戚们也会哭啊。

武定侯郭旭嚎得最响亮:“皇上!这些都是歪理。一个小秀才,什么也不做,寒窗苦读十年考个秀才,就能见官不跪,免税赋徭役,犯事不得被用刑,当私塾老师,县衙里的税收官文书官……这对战场拿命拼的将士们,何其不公?!”

!!!

朝堂上的武将们,本来坐山观虎斗,哪知道被搅合进来。文、武历来不和睦,尽管恼怒武定侯赖皮,可对文臣们更没有好感。

朝堂上的形势又是一变。

这样的大朝会,挤挤挨挨的有五六百人上朝,后面的人听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自觉官位低,前面的人哭他们也哭,前面的人跪,他们也跪。

朝堂上哭了一大半,跪了一大半,皇上的目光落在定国公的身上。

定国公心肝儿一颤,极力收敛脸上的喜色。

内阁六位阁老心里齐齐一叹,魏国公,到底要做什么?心里一个模糊的认知吓住他们,叫他们不敢相信。

文臣们一看勋贵外戚不依不饶的态度,六位阁老的态度,都认识到事情严重,哭声那个悲戚。

无他,这世上的争斗就是这样,一方强势一方就弱势,或者心里头犯嘀咕——难道勋贵外戚的动作,有指挥使背后的示意?还是皇上的暗示?

人嘛,不怕青天白~ri的没有鬼,就怕自己吓自己。越想越胆寒的文臣们,又一起看他们的主心骨,六位阁老。

六位阁老的脸色,已经黑得可以拿毛笔蘸墨汁儿。

六位阁老事先都隐约意识到勋贵外戚们的动作,魏国公不北上,他们都没有那个胆子,可魏国公来了,一番安排,还有活着的指挥使给他们撑腰,他们就要报复。

你们文臣不是要土地改革吗?好啊,一起改革啊,谁怕谁?

六位阁老不用看,也可以听到勋贵外戚趾高气扬的无赖模样——来啊,来啊,互相改革啊。

六位阁老心里大恨,不想上魏国公的当,又不能不管,就觉得这些勋贵外戚都是大明的蛀虫,就不应该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毛阁老的脾气最直,第一个没忍住:“皇上,大明科举之人,占据的土地不多。所谓的多,应该是……”他狠狠地一闭眼,终是说出来:“是因为,大明一百五十年来,三年一次科举,加历次恩科,秀才、举人、进士,太多太多。”

皇上听到这里,眼里多了一分赞赏,敢于说出来,可。文臣们因为毛阁老的态度,精神一振。皇上又看向勋贵一方。

定国公正沉思。不防黔国公沐绍勋看一眼阁老们,给皇上躬身行礼,朗声一笑:“皇上,臣记得,正德十六年至今,举人大概是优免一百亩至两百亩,各个省份不同。江南土地少人口多,江北土地多人口相对少,云南读书人少,大多山地。

然而,大明两京十三省,却是江南最富裕。

皇上,臣一路从云南到北京所见,这土地,并不是最名贵的财产,臣不明白,何苦护着不放?”

庆阳伯夏臣一听,也再次站出来,脸涨的通红:“启奏皇上,皇上,臣有一言。皇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臣不明白。臣不懂,臣打小儿读书,只知道读书明理,从来不知道‘书里有颜如玉,书里有黄金屋’。

皇上,读书人不会经营家业,不懂经济,那臣更不懂,读书人会什么?”

!!!

!!!

皇上看他们一眼。

所有人都看他们。

黔国公沐绍勋,洪武孤儿,太~祖皇帝和马皇后的义子,黔宁王沐英之六世孙,今年二十岁,正德十六年袭封黔国公,佩征南将军印镇守云南。五年来,他不光长得越发魁梧英俊,脑袋也是勇略过人,平定云南缅甸乱局,降服地方土司,尤其是配合彭泽在云贵的行动,稳定滇黔局势,功劳很大,性格也傲气。

庆阳伯夏言,今年也不到四十,一成年就是注定的外戚伯爷,不光有御赐土地,还有外戚俸禄,挂名锦衣卫的俸禄。

就连皇上都认为沐绍勋、夏臣,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更何况其他人?

奈何勋贵外戚们就是有这个傲气。外戚们尚且因为“裙带关系知道尴尬”,勋贵们却真真是傲得很,大明开国一百五十年,能坚持到现在的勋贵,哪一个简单?

一时间,文臣武将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就是那神童二十岁中进士,也忒嫉妒,忒痛恨。

勋贵外戚们:“!!!”脑袋扬的更高。气得定国公连连咳嗽,就觉得徐景珩从来不上朝太对了,这勋贵里头一窝儿年轻人,细皮嫩肉的,忒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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