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候选者(1/2)

("在逃生游戏当群演");

关于噩梦的噩梦。

这可真是无比含糊的一种说法,

让林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檎有着简单的脑回路,他按着这句话的表面意思去猜测:“所以,你的噩梦里,

有着别人的噩梦?”

“不全是。”徐北尽说,“不过差不多。”

“所以,想要从你的噩梦中离开,就必须得解决所有的噩梦?”

徐北尽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想,

这可真是林檎说得出来的话——也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啼笑皆非,

说:“林檎,你知道,窄楼中一共有多少噩梦吗?”

林檎摇了摇头。

“不计其数。”徐北尽说,

“而如果你真的要在我的噩梦中,

解决所有的噩梦——那差不多就是要解决不计其数的,

窄楼中的噩梦。”

林檎望着他,

突然说:“所以,

你的噩梦是包括了窄楼中其他的噩梦吗?他们在你的噩梦中做梦?”

“不,

不是梦中梦。”徐北尽否认了这个猜测,他无奈地说,

“别猜了,林檎……如果不进入我的噩梦,

那么你根本不可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你会让我进入你的噩梦吗?”

“……不要犯傻,林檎。”

“可是你在犹豫,我知道的。北尽,

你撑不下去了。”

徐北尽沉默不语。

他知道林檎的意思,也惊叹于林檎的敏锐。

是的,徐北尽坚持了那么多年,

但是他的确有种撑不下去的感觉。那是无穷无尽的心理疲惫,他越发苍白的脸色和越发浓重的黑眼圈,都是一种佐证。

而对于林檎来说,他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非常简单。他只是觉得,徐北尽近来发呆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了。

就好像,他的噩梦就如同什么沉重的块垒,压得他难以喘息。

林檎之所以执着于让徐北尽入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的直觉在不断地朝他预警,让他注意他的心上人的身体。

可是……林檎困惑地看着徐北尽,想,明明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不愿意休息一下呢?

其实,在现在这个时刻,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也未必有多少会真的进入他的噩梦。之前,林檎提出的那个方案,其实有着非常高的可行性,那绝对能防止有人闯进他的噩梦。

可是徐北尽仍旧是拒绝了。

尽管他给出的理由是以防万一,但是……但是林檎感觉到,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个徐北尽无法言明、无法开口的原因……

林檎联想到了徐北尽刚才的说法,然后突然说:“我好像明白了。”

“什么?”徐北尽不由得愣了愣,甚至没有跟上林檎那跳跃般的思维。

“你说,任何人进入你的噩梦,都必然沉沦其中,无法逃脱。”

“是的。”

“那你呢?”

徐北尽沉默。

“如果你进入你的噩梦,你会不会也无法逃离那个噩梦?”林檎敏锐得像是直接看到了答案,而不是根据徐北尽的意思猜测出来这个答案,“所以你不敢入睡,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别人。”

徐北尽保持着沉默。

林檎还在继续说。他能猜测出这些,是因为他仅仅关心徐北尽一个人,所以徐北尽的表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因为担心别人误闯进自己的噩梦,就真的几年十几年不睡觉?更不用说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对徐北尽噩梦的兴趣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林檎还给出了另外一个保险的方案……

但是徐北尽仍旧拒绝了。

这不可思议。

所以他的噩梦,不仅仅是对于任务者的危险,更是对于他自己的危险。

林檎说:“是ne?ne想要杀了你?不……永远困住你?”他困惑地问,“为什么?”

徐北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正如他无法告知林檎,关于自己噩梦的真相。

徐北尽当然、的确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并不是无底线的好人。当任务者们**他的书店的时候,他会感到愤怒;当自己长时间不能入睡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倦怠与疲惫。

当初他的噩梦在窄楼底层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不入睡,的确是因为担心任务者们闯进他的噩梦,然后永远地沉沦其中,无法离开。

但是,他不入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是当他出现在窄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睡过觉。

有一些任务者们或许会产生一个疑惑,也就是,如果某一天晚上,一位窄楼居民的噩梦中没有任务者进入的话,这个噩梦,还会出现吗?

而这个答案是:是,噩梦仍旧会出现在窄楼居民的梦境之中。

只是其他的窄楼居民没有徐北尽这样的坚持与狠劲。他们在疲惫中入睡,并且被自己的噩梦折磨。像苏恩雅,她都被那个家具成精的噩梦折磨到,不得不通过一些特殊手段逃离窄楼底层了。

所以,如果有任务者出现在噩梦中,对于这些扮演者来说,那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徐北尽,不管有没有任务者出现,他就是不睡觉。

因为,他不能进入自己的噩梦。

当他进入自己的噩梦,他同样也会被自己的噩梦,永恒地束缚,再也无法离开,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与理智。此后,他就会成为浑浑噩噩的疯子、不可理喻的怪物。

那是某些存在所希望的局面。

但是徐北尽拒绝这个可能。

不过,正如林檎所说,徐北尽快要撑不下去了。

直播系统的到来给了他一丝希望,但是,他还没有看见希望真正到来。

倒不如说,是ne那隐晦的变化,使他看到了某种可能。

所以他才会犹豫,挣扎着是否有必要做出一些改变。

可是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噩梦,只能进入一次。如果不能成功,那么,一切都完了。

徐北尽苦笑了起来,他说:“让我再想想,林檎。让我再想一想。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帮助、更多的支持。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进入我的噩梦……”

林檎表面上严肃地点了点头。

心中,他愉悦地笑了起来。你看,他的北尽都已经说“我们”了。他们两个才是一起的,甚至于,徐北尽已经默认了,林檎会进入他的噩梦。

林檎看着徐北尽,试探性地将手伸了过去。他抚摸着徐北尽的唇角,将那丝苦涩的弧度抹平。随后,他轻轻地抱住了徐北尽。

徐北尽默认了,这让林檎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份喜悦。

于是林檎得意忘形了:“所以我这个时候可以亲你吗?”

徐北尽瞬间面无表情:“不可以。”

林檎:“……”

他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

*

任务者们不知道,他们在拼死拼活地寻找线索的时候,有两个男人在谈恋爱——起码是接近于谈恋爱。

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还能保持平常心。

牧嘉实和丁亿走进了博物馆,从侧门。

丁亿已经将自己回到窄楼底层的理由告诉了牧嘉实,而面对这个理由,牧嘉实也感到了些许的惊讶。他多少有些无法理解丁亿的所作所为,或许是因为他与丁亿的性格完全不同吧。

不过,丁亿本来也不需要获得牧嘉实的理解。她只是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他们一路无话,最终来到博物馆。

丁亿知道,从正门进去必然遭遇老馆长。上一轮噩梦她与贺淑君通过博物馆与交通部门的矛盾,幸运地逃过了老馆长的“教导”,但是这一轮噩梦,他们不敢如此冒险。

毕竟,他们还是需要在最后关头回到图书馆的。目前,他们只知道图书馆可以给他们提供庇护。

现在牧嘉实和丁亿正在讨论这件事情。

丁亿说:“我怀疑博物馆也可以作为避难所。”

牧嘉实不置可否。

丁亿也不在意,她知道牧嘉实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所以与其说她这个时候是在与牧嘉实讨论,倒不如说她只是在说出自己的猜测。

在更高层的时候,她也曾经了解过关于这个噩梦的一些消息。

不过,更高层的任务者,尤其是那些掘金者,似乎也对这个噩梦抱有极大的戒备与猜忌。市面上流传着的消息,更多的是集中在那一次噩梦之旅的前因后果,而非噩梦本身。

所以她知道,牧嘉实之所以会重操旧业,实际上是因为有任务者以一张防御卡作为交换,请求掘金者组织将他带去更高的楼层。

而那个时候,掘金者组织正巧就在研究这个噩梦。他们便以这个噩梦为交换条件,订立了契约。

然而在后续的探索过程中,掘金者组织发现,这个噩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信誉,也为了得到那张名为“一位父亲的自我救赎”的防御卡,他们不得不向牧嘉实求助。

他们说动牧嘉实的方法,无非就是利益交换。

不过,丁亿猜测,那个时候骄傲、自负,百战百胜并且风头正盛的牧嘉实,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被这个噩梦勾起了胜负欲,所以才决定进入这个噩梦。

随后,这个噩梦的真相,击溃了他。他孑然一身地回到窄楼底层,甚至连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道具卡,都交由掘金者组织进行处理。

正如牧嘉实所说,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摧枯拉朽的失败。

他并非被噩梦击败,而是被自己。

他意识到,他在噩梦中的成功的确建立起了他的名誉、声望、基业,他甚至可以称作是窄楼中的第一人。他在噩梦中战无不胜,人人崇拜他、敬畏他、讨好他。

可是那有用吗?

他是一座监狱里最强的囚徒;他是一座动物园里最厉害的观赏动物;他是一个舞台上最受人尊敬的……角色。

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的成功建立在窄楼之上,而窄楼?噩梦??

这他妈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那是末日啊!

他已经临渊而立,然而还沾沾自喜。

他意识到他成为了命运的小丑,而他无法面对这一事实。他的失败在于他自身,在于他迷失在虚名之中。

他进入噩梦是因为他想要逃离窄楼。他决定离开掘金者组织是因为他想要逃离窄楼。可是他反而又因为掘金者组织的邀请,进入了噩梦,仅仅是为了带老板。

在某一刻,牧嘉实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虚伪、丑恶、市侩。他被这一刻彻彻底底地击败了。

而即便他现在已经慢慢走了出来,他还是不愿意提及当初发生的事情。那一刻使他颜面无存、跌落神坛。他再也不会是那名窄楼底层百分百打出真结局的掘金者了,他也不会再是。

这究竟算是坏事,还是好事?

牧嘉实无法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跟随着丁亿走入博物馆,目光随意地看着。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对于这个噩梦的记忆,其实远比他印象中的深刻得多。

比如在这个时候,他几乎可以闭上眼睛,就指认出哪一个人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寻找的。

……侧门。厢式货车。站在那儿的、面色暴躁的男人。

他侧头看向丁亿,发现这位青色头发的女性任务者,也在看着那个男人。

他问:“你们上一轮噩梦,没有和他谈话吗?”

丁亿说:“没来得及。我们被老馆长发现了。”

牧嘉实了然。

在这栋博物馆里,老馆长就像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外人进入这栋建筑之后,老馆长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并且将他们带去特定的展馆。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考试与背诵。

牧嘉实略微夸张地想,这名老馆长在这间博物馆里可真是屈才了,不如让他去教书吧……

不过这也就只是想想,他知道那名老馆长的手段。隐藏在那副和蔼可亲的外表之下的,终究是一个可悲的、凶残的疯子。他已经成为了这间博物馆的扭曲化身。

牧嘉实一边想着,一边与丁亿一起来到那个暴躁的男人身边。

他的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年轻力壮,t恤的短袖就箍着他强健的手臂肌肉。不过,他的同事们都忙于搬运货物,但是他却走着神。

在烈日的照耀之下,他紧紧地皱着眉,似乎是在烦恼着什么事情一样。

走近之后,丁亿注意到,他叉在腰上的左手中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看来是已经订婚了。

而男人时不时就下意识用右手去摸一摸那枚戒指。如果隔得远了,可能只是觉得他焦躁不安、双手不停动弹,但是离得近了才能发现,他其实是在摸那枚订婚戒指。

在这个时刻,丁亿也免不了去想,他到底在烦躁地想些什么?这个噩梦,会与他的烦躁有关吗?

任务者们此前的讨论,已经将噩梦主人的候选条件决定在年轻男人的身上,而眼前这个人,就十分符合他们预想之中的条件。

更关键的是,牧嘉实的言语似乎也暗示着,这个人是一个重要角色。

抱着一种好奇、困惑的情绪,丁亿来到那个人的面前,并且试探性地问:“你好?”

那个男人回过神,还没看清楚眼前是谁,就下意识皱起眉,暴躁地回应:“谁啊?别来烦老子!”

丁亿无奈地心想,真是不太好打交道。

男人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语气也没有变好,仍旧不耐烦地说:“我忙着呢。有什么事情找别人去。”

……忙着呢?

丁亿狐疑地看了看男人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男人下意识涨红了脸。

丁亿意识到,这人的脾气、情绪,似乎都被某件事情影响了,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焦躁和不耐烦。

她想,那会是什么事情?

当然,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脾气暴躁、上班摸鱼的人呢?

丁亿说:“我们刚来苍城,来博物馆想问问……”

“博物馆?”男人嗤笑了一声,“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再说了,藏品都要搬空了,还逛个屁。”

“你负责搬运藏品吗?”

男人皱着眉,语气不太平和地说:“是又怎么样,管你什么事?我用得着告诉你吗?”

这人的臭脾气实在是令丁亿有些受不了了。虽然因为道具卡的关系,男人还是会回答丁亿的问题,并且信任丁亿给出的说法,但是他这样的脾气,让人难以沟通。

丁亿略微迟疑了一下,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牧嘉实走过来,为丁亿解了围。

他语气平淡地说:“我们会来博物馆,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说,她的未婚夫就在博物馆。”

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是一滞。

丁亿立刻追问:“你和你的未婚妻闹脾气了吗?”

在看到男人的反应,又想到他之前频繁抚摸订婚戒指的动作,丁亿便立刻意识到,男人的烦恼或许是和他的未婚妻有关。

男人的面容沉了沉,他没有否认丁亿的说法,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丁亿的那张道具卡。

不管如何,最后他只是生硬地说:“跟你们没关系。”

“你们为什么会吵架?”丁亿想了想,顺着牧嘉实刚才的说法说,“我们和你的未婚妻见了一面,她拜托我们来和你聊聊。”

男人本能地相信了丁亿的说法,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牧嘉实旁观着他的变化,心中暗自感叹,认为丁亿的那张道具卡可真是了不得。

居然能让这个脾气暴躁、不好打交道的男人,如此本能地信任她。想必,窄楼中那些任务者和窄楼居民,就更加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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