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1/2)

夏鸣星没有转开和白熊那双如混色宝石般瑰丽的眼睛,即使他的理性和所有的本能反应都在告诉他,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野兽,拥有着庞大的身体,恐怖的力量,能够抵御其余野兽撕咬的厚实皮毛和轻易就能嚼碎骨头的锋利獠牙,可她身上类人的感觉也太过明显,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发现能够和她用人类的方式进行交流,夏鸣星才没有如同最初那般慌张。

从很久之前,少年就知道这个世界许多东西并不是简单用所谓的科学就能解读的;血族,灵族,人类……他这看似平凡无奇的少年都能在十几岁的年纪接触鬼神一道,没理由此刻正被他护在怀里的这个人接触不到那些更奇怪更可怕的事情。

姐姐,你的秘密和没有让我参与过的那些过去,我是真的可以不问一个字。

只要你不想,我就可以不问,不听,不看。

七年前我已经做过自顾自逃跑的胆小鬼,我怕你真的会不要我所以连一个告别的电话也没敢留给你,那是我的错。

七年后的现在,我只想参与你未来的人生……但是这不代表我真的就不在乎你的过去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就舍得呢。”

少年直视着白熊的眼睛,那一声低哑的询问,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该说在质疑眼前的白熊,还是在反问他自己。

怎么就舍得呢?

苍白的野兽撑起四肢,这巨熊终于缓缓张开獠牙,俯视少年的目光森寒不掩冰冷的敌意。

娜塔莉娅并不打算继续压抑内心的反感和排斥。

她从高高在上俯视着平民匍匐在地卑微背影的阶层落下,见过人皮的怪物坦然做着野兽也做不来的事情。

少女经历过最残酷惨烈的地狱,野兽的外形再一次催发出那些本以为早已遗忘的身体记忆,不得不说,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反感,厌恶,却也已经刻入骨髓。

你什么都不懂。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对我的意义有多么重要……

什么都不清楚的你,凭什么来质疑我们的关系。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啦——娜塔莉娅想着。不,应当说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她失去了家族,失去了过去,失去了自己的立场,然后又失去了给她庇护给她指引的博士……如今使用着这恐怖野兽姿态的自己,还有什么好矜持害怕的?

至少,她还愿意为了我哭泣。

娜塔莉娅活动了一下自己沉重的四肢,并不介意在少年的面前展现出嗜血野兽真正的可怕之处。

而夏鸣星的目光不闪不避,他坦然回望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张张嘴还想在说些什么,伏在怀中柔软纤细的躯体却已经已经无声退了出去。

……姐姐?

夏鸣星睁大眼睛看着她把自己拦在身后,伸长手臂坦然地送入白熊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她近乎是驯顺又迫不及待地送上了自己的血肉,只需要对方合上牙关就能轻松撕裂她脆弱纤细的手臂——

夏鸣星瞳孔一缩,反射性地就摸向自己的衣兜,在指尖马上就要触碰到符纸的下一秒,他看到了白熊注视着她的眼神。

依恋的,痛苦的,不安的。

——他见过类似的眼神。

在察觉到自己终于可以和她真正重逢的时候,少年在夜晚孤独冰冷的镜面里,经常能看到类似的眼神。

依恋是爱,痛苦是爱,不安也是因为爱。

正是因为比任何人都在意,所以才会比任何人都要更容易陷入不安。

……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你不在意我了,我要怎么办。

在你面前已经暴露出诸多丑态的我,你是不是还会愿意继续喜欢我。

而在这双手臂的保护下,苍白的野兽也瞬间收起了所有野性的凶狠,重新在她怀抱之间恢复成了无助又脆弱的幼崽模样。

夏鸣星的脊背僵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人一熊的拥抱,直到那只白熊低下头在她手中发出温驯的呼噜声,这才堪堪卸了力气,慢半拍地发现自己早已汗湿衣襟,连一双手都是抖的。

“汤圆。”

少年听见她叫自己的声音,立刻抬头望了过去。

“姐姐?”

“我得陪娜塔莉娅在这儿安静一会,她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离不开。”她的眼神温柔又平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异魔力,夏鸣星心口一滞,生怕她下一句就是让自己离开的话,可她看着自己,轻声说道:“……所以你得帮我一个忙,一个只有你能帮我的忙,可以吗?”

“……”

少年沉默着,忽然垮下肩膀,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愣了一下,声音有些柔软的不安:“……怎么了嘛?如果为难或者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

“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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