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开场(1/2)

从邀请函里掉出来的,除了一份工工整整的手写签字的邀请信以外,还有一张格外熟悉的猩红色门票。

我低头闻了闻,浓醇炽烈的美酒香气掩藏在血腥红色的纸面下,查理苏见我对那红色门票兴趣浓烈,刚刚想凑上来看看,被我随手推开了脑袋。

平时胡闹也就算了,这可不是好孩子该碰的东西。

他无甚在意,反而因这邀请函只有我而没有给他这件事耿耿于怀,我看着查理苏耷拉着嘴角和吉叔打电话,然后笑眯眯地和我邀功:“一起去吧,未婚妻,到时候我来接你——需要我为你准备晚会的礼服吗。”

我笑笑摇摇头,将手写的邀请信放在一边,而猩红门票重新收入信封里,放在了我的枕头旁边。

我有直觉——今晚我不需任何药剂便可入眠,作为混乱狂欢之前的休养生息,而剧团的演员们会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活力充沛的观众。

果不其然,当晚我得以沉沉入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票根仍放在原来的位置,而我的枕头旁边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熊玩偶,脏兮兮的灰色棉绒从破烂的褐色软布缝隙里溢出,玩偶歪歪扭扭斜靠我的手边,我想了想,把它拿起来抱在怀里。

也许我应该帮这个小家伙修好身体。

我同护理部那边讨要可以缝补的材料和东西,不消片刻,姿容精致的护士笑容款款走入我的病房,仪态端美而优雅;她的托盘里放着布料和剪刀针线,剪刀剪裁布料有些麻烦,但好在并非不能用。

玩偶修复如初,被暴力撕扯后显得有些面容扭曲痛苦的小熊玩偶似乎终于从痛苦的梦魇中解脱,在我手中露出类似于安心的表情,而此时耳畔呢喃呜咽的哭声也跟着渐渐消弭。

我摸了摸小玩偶的耳朵,把它放在了枕头旁边。

第一天的晚上,我抱着修好的小熊玩偶入眠,醒来时新的客人已经到来,他们穿着古典华丽的礼服,自如越过护理部和医生们的视线,为我送来精心制成的华丽礼服长裙,苍白花冠放在礼裙的上方,被猩红的布料衬托出虚幻的血色。

红色礼裙华丽精美,却用黑檀木打磨的沉重装饰点缀了腰带和手腕,像是枷锁,又像是镣铐。

“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就穿红色。”——比尔;布拉斯。

我无比真诚的表达了我对裙子的喜爱之情,毕竟如何装扮自己出席这一次的宴会实在是头疼的地方,剧团长的热心替我解了燃眉之急,我随手取下床头放着的新鲜玫瑰当做回礼送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方略一思忖,躬身对我回了郑重一礼,恭敬接过我递过去的花朵。

第二天的清晨,客人不见影子,而装点礼服最后的礼物已经送上。

深蓝色绶带垂着猩红剧团随处可见的印记,源石打造的奢华鸢尾花放在一侧,完整的门票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第三天的午夜,有人轻声叩响了房门。

病房之外,人声喧嚷脚步匆匆,真实世界的生与死正在一次又一次的上演;病房之内沉沉无光声音消寂,未知剧目演出的热烈邀请来到面前,未知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序幕的准备。

我换上礼裙,将酒神的印记点在胸口的位置,抱上床头表情从安稳幸福再一次变得痛苦不堪的小熊玩偶,把苍白花冠戴在它的头顶,顺手摆正它哭泣的表情。

手指搭放在病房门口的把手上,沉默犹豫不过一瞬,我便按下把手,推开门走出去。

在我走出门的的那一刻,外界所有真实鲜活的声音悉数归于寂灭。

——红雾升起,音乐响奏,夜幕垂下,裙摆华美的歌伶鱼贯而入,马车悠远的铃声停驻在道路的尽头,赶车人压低帽檐,驮兽嘶鸣的悲声被破空的长鞭粗暴坼裂,佩戴面具的歌伶来到我的身边,推搡着,嬉笑着,歌唱着,像是一群羽毛艳丽的轻盈鸟雀,用她们美丽却尖锐的指甲抓紧我的肌肤,将我推上了马车的座位上。

剧本完毕。

舞台搭建。

灯光就位。

主演又在何处——哦,错了。

这一次的剧本,不需要主演。

人生便是最大的悲剧,生活本身滋养出混乱的故事本身。

剧团精心挑选尊贵的客人,在无月升起的夜幕中献上祂最真诚的邀请,神秘的阴影无声落下,最经典的剧目正在准备上演。

混乱,绝望,痛苦,死亡。

悲剧,艺术。

马车迎走了剧团唯一的客人,红雾消散,铃音远去。

一切似乎再一次重归正常。

白发红瞳的深海猎人神色匆忙,推开蹙眉阻止的护士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直冲入病房之中,然而病房之中空空荡荡,奇异诡谲的陌生香气若隐似现,越过漫长的距离,沉默的阿戈尔听到故土的呼唤,深海之下暗流涌动藏匿的是被掠夺的愤怒,无月之夜,光已经湮没。

——暴风雨即将来临。

猎人的指骨发出令人战栗的摩擦声,她无言收敛目光,再度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多了旁人望之胆寒的杀意,歌蕾蒂娅连通耳朵上的通讯,声音沉沉,不见半分波澜:“晚了一步,你们不要插手,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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