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if线·4(2/2)

“错的只是引错路途的人。”

她从来不曾亲手杀人,但这不妨碍她的指掌之间浸透了无数不知名猎物的鲜血。

圣山高处的风雪太大,可以掩埋一切未知的阴影,布朗陶家族的家主殷勤进贡了大量簇新厚实的毛毯,大长老把它们铺在那些浸透血迹的陈旧木板上,让那些可爱的幼崽抖着绒毛未褪的可爱耳朵在上面跑跳玩耍。

圣山之上依靠着数代积累至今的威压与信仰的余温开始推行新的思想,而山脚下的希瓦艾什作为谢拉格最大的军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修整起整个落后又封闭的谢拉格。

于是谢拉格的人们又觉得,坐在蔓珠院首位的那一位是位希瓦艾什的夫人也没什么不可以——至少他们现在可以过得更好了。

而且他们的孩子可是由大长老亲自教导呢!

那些有机会把孩子送进蔓珠院的父母们沾沾自喜的炫耀着。

聆听圣喻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这可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好事情。

希瓦艾什的家主开始频频造访平日里冷清无人的蔓珠院,通常只是坐一会,聊一些琐事,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在那里沉默注视着博士,直到把对方看得浑身发毛坐立不安,然后才煞有其事地行过礼,款款离去。

极少数的时候,他会问一些有关她现在所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你既然是为了谢拉格,那么首先需要先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知道站在你这边,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所以现在由你来做这个吗?”

雪豹的目光像是追寻着猎物的野兽,无声迅捷的落上她的裙摆,她的发间,她缠绕着玫瑰念珠的、垂放在膝上因他的目光正在无措收紧的苍白双手。

“我在做我能做的,恩希欧迪斯。”他的妻子因为之前谈话后展现出的步步紧逼变得不再像是那个游刃有余的冷酷棋手,她的目光逃避的转向门口,几个学生眼巴巴的趴在门口,对着这个挡住老师身影的高大男人投以警惕的目光。

“……但是现在你该离开了,我要上课了。”

“她比想象的更适合做这个。”

耶拉与初雪立在窗外,透过玻璃窗户看着屋内的大长老坐在一众孩子的中央,她垂在地上绒毯裙摆还坐着一只佩尔罗契家的小崽子,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师游刃有余的解决这群令人头疼的幼崽们提出的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同时不忘给他们还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的小脑袋里塞进那些新的思想。

学生总是容易崇拜他们人生路上的引导者,更何况这位无论何种意义上都是无与伦比的出色。

耶拉惊讶于印象中只擅长军事方面的指挥官对新身份新环境的如鱼得水,而初雪看着博士侧脸平和温柔的笑意,恍惚间想起那些经历了巴别塔时期的老牌精英干员们偶尔提及的碎片。

“……她毕竟是个学者呢,最优秀的那一种。”

初雪的脸上忽然露出愉快的浅笑,目光专注地看着玻璃后面的影子,“博士和谢拉格,都会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唔。”耶拉在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短促感慨,忽然抓着一脸茫然的圣女匆匆离开。

“做什么?”

“哎呀——”

侍女长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什么偷藏了秘密的狡猾长辈,满足的享受着小辈们那些黏糊糊的小秘密。

“好事情~”

一节课的课时并没有很长,学生们恋恋不舍地黏糊在老师的身侧,只是还不等他们叽叽喳喳地念叨完自己那些琐碎的小事,高大的影子却再一次遮住了门口的光源。

“我有事情求问大长老。”

雪豹的大尾巴慢悠悠地扫过门口的浮雪,希瓦艾什的家主执着手杖立在门口,像是一尊不可逾越的高山。

“……是正事。”

一只小崽子把脑袋拱进老师的手臂后面,她无奈地拍了拍,让这群过分粘人的幼崽给她点能够喘气的空间,学生们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在老师温声哄劝声中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他们的教室。

博士叹了口气。

“好吧,又想问什么?”

恩希欧迪斯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无比庄重的合起双手对着新任的大长老行礼,披着厚沉披风的高大身躯迁就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俯身垂首,希瓦艾什的宽阔后背遮住了窗外清冷的光,像是躲在山峰之后的太阳折射下铺天盖地的阴影。

“我在想一件事情。”

他让自己的影子笼罩住她,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奇异兴奋的笑容。

就像没有人能分裂希瓦艾什和恩希欧迪斯之间的关系,其实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刻意割裂那些破碎的自毁欲和她的灵魂。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这本就是她的一部分。

雪豹的眼睛凝视着她,兽类的细长瞳孔藏着兽类特有的野性与荒蛮,他开始不耐烦去慢条斯理地解读那些痛苦之下的绝望与不安——全都吞下去就好了,她不要去花心思思考,他也已经懒得去思考。

连同她的血与骨,魂与肉,带着这些融入她骨血的绝望,由他全部吞下去就好了。

于是他进一步俯下身子,他的身影挡住了光,饥饿太久的野兽开始去撕咬自己猎物苍白柔弱的血肉,她的眼睛里连慌乱也没来得及生出,更多的是一种空白的不解——像是做好一切准备坐在棋局的前面,可对面的人却突然掀翻了棋盘,直接伸手来讨要他的战利品。

玫瑰念珠勾住了谁的头发,随即有人发出一点吃痛的闷哼,骨节修长的手指循着手腕的轮廓伸入圈住她手腕的念珠里,轻松挣开串着念珠的细绳。

不败的玫瑰花蕾落在地上,厚重的裙摆在上方飘荡,然后是一条素色的发带,一件黑色的披风,呼啸的风雪遮掩了通往内室的脚步声,除了一点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屋内重新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