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番外(1/2)

原本,不过是个寻常早晨。

程雁书依旧是软绵绵懒洋洋地在韩知竹怀里醒来,依旧醒来是说了好一会话又黏黏糊糊地嬉戏了一阵,依旧是理好衣服后给他绑好发带,再忍不住温柔地亲一亲,牵着手走出门去早课。

但走出门的那一瞬间,韩知竹的手却忽然被程雁书有如针刺般地甩开了。

迎着他不解的目光,程雁书清亮的眼睛里也明明白白写满了另一种不解:“大师兄,我怎么会和你结了道侣的?”

饶是韩知竹,也没一时间理清楚他家小机灵鬼这是又有了什么新花样。

而不待他反应,程雁书又认真道:“我们这个道侣,可以不算数吗?”

四镜山威严的明极堂中,掌门魏清游坐得端正平稳,眉头却蹙紧得能夹死蚊子。

“大师兄,雁书爱玩就算了,你再疼他,也不能和他一起来为难我们吧?”他看了看一脸漠然坐在他左边的程雁书,又看向一脸默然坐在他右边的韩知竹,语气里压抑着无可奈何,“现下是八大家即将推举盟士的关键时期,我知你不想当这个盟士,但别被雁书带偏了配合着他找理由不去。再怎么样,你还是得去参与盟士大会,走一下形式的。”

韩知竹淡声道:“我比你更希望雁书是在玩。”

程雁书看魏清游,一派堂堂正正:“我没玩,我要和大师兄解除道侣关系。”

魏清游严肃起来:“你当结侣是儿戏么?何况,你们刚刚结侣才一月!结侣之人当相敬如宾,彼此体谅,就算大师兄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也不能一时之间就闹起来要分开过吧?”

“三师兄,我要和喜欢的人结侣。”程雁书委屈又坚执,“我不喜欢大师兄,我怎么能和他结侣?”

“你不喜欢大师兄?你当我往日眼瞎?”魏清游的好脾气也被磨得没了办法,“你当四镜山上下眼瞎?”

“可是我现在就是不喜欢大师兄了。”程雁书寸步不让,“我看到他跟着我就觉得难受。”

魏清游叹口气,转向韩知竹:“大师兄,你就由得他胡闹?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韩知竹喝了口茶,默然不出声。

直到发现韩知竹端着杯盏的手竟然在微微抖着,魏清游才终于确认,好像,四师弟真的不是在逗他玩?

他立刻唤小师弟:“清林,速请宋长老来明极堂。”

“不必了。”韩知竹放下杯盏,“我已经带雁书去过了。”

“宋长老怎么说?”

“可能是凝心草的影响。”

“凝心草?”魏清游一愣,“雁书采凝心草都多久了?宋掌门连凝心草炼制出的丸药都给你送来了。”

“不知。此种上古神物的变化,谁也拿不准。但宋长老说唯有凝心草符合此症状——性情不变,但心绪大变。”

魏清游踌躇一瞬,用一种明显有点小心翼翼的语气开了口:“雁书,你觉得……你讨厌我么?”

程雁书头摇得飞快:“我怎么会讨厌你?三师兄一直对我最好了,整个四镜山我最觉亲近的就是三师兄了!”

看一眼脸上平静无波但眼神明显又黯淡下去的韩知竹,魏清游终于放弃般地长长叹了气:“大师兄,宋长老说了这种情状会持续多久么?”

“不知。”韩知竹也终于叹出了气,“也许一日,也许一年,也许……一生。”

鉴云正在给韩知竹换下旧茶盏奉上新茶,听到这句,没忍住手一抖,茶盏倾斜,滚烫茶水洒了些到韩知竹手上。

鉴云立刻急得用袖子去替韩知竹擦,魏清游也站起来紧张问道“烫着没?”

程雁书坐在自己椅子上看他们手忙脚乱,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平静的他和并没有因为自己被烫到而激动的韩知竹在空中静静对了个视线,又平静地站了起来,对魏清游道:“三师兄,我在这儿也是添乱,我先去饭堂了?”

魏清游看着心无挂碍脚步轻快离开明极堂的程雁书,不由得焦心道:“若是雁书一生如此,大师兄你……”

韩知竹却是淡淡笑了。

他抚了抚自己略红起来的手背:“多久,我都等他。”

第二日早膳饭堂里,魏清游喝了一口汤,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前我们大师兄也是这般,独来独往,但只让人觉得清高沉稳,让人心生敬仰。但现在,大师兄也是这般独来独往,却为何总觉得他只是孤寂?”

程雁书抬头看一眼坐在三桌开外一个人端正吃着饭的韩知竹,眼里一点波澜也无地收回视线,喝了口豆花:“唔,三师兄,这豆花好好喝啊。”

“是么?”魏清游道,“大师兄半夜起来,御剑去临汐城给你买回来了,好喝就多喝点。”

程雁书不答,却也不喝那豆花了,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三师兄,你给我间屋子吧,我想从大师兄屋子里搬出来。”

“大师兄的屋子?”魏清游仿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结侣的第二天跟我说,那是你家,你喜欢得不得了。”

“是么?我这么喜欢?”

程雁书想了想,眼睛一亮,“那你给大师兄安排间屋子,让他搬出去?”

魏清游的眼神黯淡了:“你昨晚和大师兄,怎么睡的?”

“我想去鉴云鸿川那里挤一挤,他们死活不答应,所以我还是和大师兄同榻而眠。”程雁书答,“不过我请大师兄在我和他之间设了障。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吧。”

确实不是长久之计。魏清游道:“八大家三日后在泰云观推举盟士,你和大师兄同去。”

“我不想去,我去干什么?”

“宋掌门也会去,我已经给他传讯,请他给你看看症状。”

程雁书抗议:“三师兄,我没病。”

魏清游:“行,你没病。是我病了。我病了不能去,你作为四镜山四师兄,代我出席是你的责任。”

魏清游这么说,程雁书也是无可反驳。

去就去吧。反正日子总是要过的,活总是要干的。

而且泰云观还挺热闹。

选盟士是大事,八大家齐聚泰云观,一时之间翘楚云集,从无心剑上轻快跳下的程雁书站在泰云观阔大的山门前,看着络绎不绝上山的各色青年才俊,笑得极其舒朗,抬起手,拉住了韩知竹的衣袖。

韩知竹眼睛瞬而一亮,即刻去牵住了他的手。

程雁书却是在两手相触时便明确地躲开了。他只拉拉韩知竹衣袖,低声道:“大师兄,这里好多精彩的人啊。”

韩知竹淡声道:“是。”

“你好好看看,要是看中了谁,告诉我,我替你安排,保证撮合好你们。”他拍着胸口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韩知竹不见喜怒:“为何要撮合我和他人?即使知道我心悦你,都会让你不悦吗?”

程雁书摇摇头:“因为三师兄说,现在的大师兄看起来很孤寂,我虽然不喜欢你,不想和你结道侣,但是也不想看你孤寂。”

“如此,不必。”韩知竹看着程雁书,“若不是你,我愿孤寂一生。”

看着程雁书不自在的表情,韩知竹又温言道:“你御剑会晕,又不许我暖着你,先去泰云观安排的房间歇着,小睡一会。”

薛明光赶来迎接韩知竹和程雁书时,已将近晚膳时分。

他还没进屋子就连声道歉:“雁书啊,抱歉抱歉,来的人太多了,我二叔三叔压着我在士殿待客,不然我一定在山门处就迎接你了!”

刚刚醒来的程雁书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只来得及“啊?”一声,薛明光就拉着宋谨严进了屋子。

“他好像发热了。”韩知竹见了礼,向宋谨严道,“烦请宋掌门看看。”

程雁书确实发热了,宋谨严诊过脉,问道:“是来时路上吹了风么?”

韩知竹点点头。

平日御剑,四师弟都是乖乖缩在他怀里,取些暖,也偷些欢。这次他因为四师弟的变化而心绪不宁,直到后半程才警觉没有灵力御寒他又未开结界,四师弟怕是已经受了寒。

偏偏四师弟从来倔强,已经冷得脸色惨白也不吭一声。

韩知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绪。曾经他冷淡四师弟的那段日子,即使再灰心失望,四师弟也没有如此不愿意和他牵扯上半丝关系的时候。

宋谨严把韩知竹请到了屋外:“凝心草,魏掌门传讯和我提过了。我家典籍中记载,触碰过凝心草的人会有因灵力波动而引起的异常之况,士要是心绪的转化。”

“简而言之,爱憎会倒转。”宋谨严道,“比如雁书,他对你有多爱重,在凝心草的影响下,就会对你多冷漠。”

“我明白。”韩知竹道,“宋长老不能确定雁书何时可以恢复,宋掌门有办法吗?”

“照理说,程师兄几乎没有灵力,因此凝心草之于灵力而产生的影响对他应该极为有限。但也有可能正是因为他几乎没有灵力,因此反而影响莫测,无法预期。”

韩知竹默然一瞬,点点头:“我明白。”

“宋严严!”薛明光又在屋里嚷起来,“雁书真的只是风寒么?我看他要昏倒了?”

宋谨严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没有回话。

韩知竹转身抢步进了屋,扶住了昏沉得已经在床榻上几乎坐不住的程雁书,宋谨严进了屋,略看了看程雁书的气色:“无妨,确实是偶感风寒,喝了药,暖着睡一宿就好了。”

韩知竹端过药来时,程雁书的脸已经发热到红得不得了了。

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药,他正待躺下,一颗牛乳糖抵在了他唇瓣。

修长手指拈着糖,韩知竹道:“药苦。”

迟疑一瞬,程雁书微微启唇,咬住了那颗糖。

待他躺下,韩知竹已经拧好了热布巾,细细给他擦着又红又热的脸。毛巾擦到锁骨时,程雁书躲了躲,韩知竹便停了手。

再度把布巾浸入热水,拧干,递给程雁书,韩知竹道:“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喝一次药,就会大好了。”

程雁书随意擦了擦发热的身体,向韩知竹道:“大师兄,我怕风寒感染到你,你今晚去别的房间休息吧。”

韩知竹摇头:“擦过身,便睡吧。”

见程雁书犹疑不定的神色,似乎还在想找理由让他不与自己同床共枕,韩知竹接过布巾,缓缓洗着,道:“我今夜不睡。”

“为何?”

“你晚间可能高热,不及时处理很可能损及心脉。现下我不能……靠近你,你高热时我怕察觉不到。我守在床边,不会打扰你。你安心睡。”

头晕的感觉又抢上了头,程雁书伏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他听到韩知竹轻轻移动着椅子放在床边,坐了下来,再也无一丝响动,仿佛入了定一般。

眯了一会,他又偷偷睁开眼,看向韩知竹。

韩知竹端正坐着,眼睛一错不错地锁着他,这一睁开眼,就立刻撞进了韩知竹眼里。

见程雁书虚弱迷蒙地睁开眼,韩知竹下意识倾了倾身,似乎想抱住他搂入怀里抚慰,却又生生定住了,肩微微一颤,又回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大师兄,你睡一下吧?”程雁书虚弱地叹口气,“明日一早,便是盟士推选,你要去的。”

“无妨,我不当盟士。”韩知竹给他轻轻掖了掖被角,收回手时又不动声色地抚了抚他散乱的发尾。

“为什么不当?当盟士很威风的。”

“你不喜欢。”

“我说过这话呀?”程雁书说,“我不喜欢也没事,你去呀,这可是盟士呢,名誉地位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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